這一覺,睡的不甚安穩(wěn),一個接一個的夢。
迷蒙醒過,耳邊鶯聲百囀,眼前是一張清俊玉顏。
窗外還泛著青白,金鋐已冷,蠟淚如血,只那銅彝爐還溫著,泛著膩人的甜香。
林凈和輕輕挪開搭在腰間的溫熱手掌,起身穿衣。
軟鞋踏過冰冷地磚,小心避過地上零零散散的幾個羊腸衣。
京城的高門大戶,最是忌諱庶長子,他不能免俗,卻也正合了她的意。
林凈和來到這里才知道,原來宅斗劇里所謂的避子湯本是不存在的。
門戶人家的小娘多是從小用涼藥,胞宮受損,自是不易受孕。
只這也不是個一勞永逸的法子,有那不幸懷了的,老鴇便在日常主顧中尋個憨的賴上,教他贖了去。
若是抵賴不上的,便一碗大敗毒灌下去,擱棍子生生打下來。
還有那心黑的老鴇,將鉛精下在茶水里,小娘接過客便端與她喝,不但避子效用極好,還可令肌膚生光。
只是那物是熬人精血的,不肖幾年,人便枯敗,銷成白骨一堆了。
涼藥不能立竿見影,這樣的毒物她是絕不肯用的,好在他因著心中那點愧疚憐惜,倒也肯配合。
昨兒是紅藜守夜,此刻正窩在外間的小塌上睡的安穩(wěn)。
林凈和不忍吵她,遂輕輕的推門出去。
時晨霧熹微,風如涼水,沁的人神清骨冷。
她在院中隨意游賞。
見幾尾花色艷麗的錦鯉蕩漾在碧潭之中,時有露珠順著石隙中的薜荔垂落水中,惹得魚兒驚鱗撥刺。
林凈和順手拉了把小杌子坐在池畔,看了許久。
“別怨我,”她心中默默對原主說道:“比起守著虛妄的貞操,我更想好好活著,活得快活、自在。
”“姑娘,晨間露重,小心著涼。
”翠莠輕手輕腳的近前,將一件軟緞?wù)忠陆o林凈和披上。
她正想道謝,余光掃到一雙青色尖頭布鞋,鼓鼓囊囊的,上面繡了兩朵針腳粗糙的花。
她輕輕蹙眉:“你裹腳了?”時士大夫?qū)π∧_十分癡迷,詩文辭賦中對三寸金蓮、窄襪弓鞋的描寫層出不窮,還有品蓮會,專門品評女子的小腳。
更甚還有金蓮杯,是將酒杯置入女子的小弓鞋中飲用。
士風如此,裹腳之風自然大行。
所謂看人先看腳,即便相貌平平,若有一雙彎弓金蓮也算半個美人兒了。
因此即使是困窘之家,為了將女兒賣個好價,也得咬牙舍本買幾尺布。
林凈和深惡這等病態(tài)癖好,她來到此處唯一慶幸的便是原主沒有裹腳。
這也不是尤氏心疼她,而是從前四處顛沛,也無人關(guān)心她裹不裹腳,后入了教坊行當,已然錯過裹腳的年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