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時杰是個閑不住的人。
他從不掩飾自己對家產(chǎn)的興趣。
雖然父親口口聲聲說“沉家上下都是自己人”,可他早就聽膩了這些冠冕堂皇的說法。
他母親從小教育他,長房、二房的賬本從來不在一張紙上。
生在這個家,分得多就是能耐,講什么親情、血緣,都是虛的。
原本沉時杰過得還算安穩(wěn)。
直到某天晚上他偶然聽到傭人閑談,說沉兆洪兩周前多了個“外頭撿回來的男孩”,還住進了宅子里。這事不大,傳得也不響,一般人只當是哪家的遠房親戚,沒當回事,但沉時杰聽了卻一愣,心里莫名就咯噔了一下。
“男的?幾歲?”
“十二,三吧,聽說跟著阿光在灣仔做事呢?!?/p>
大伯他們一貫把堂姐當眼珠子捧著,怎么可能憑空往家里帶人。
那哪是遠房親戚?明擺著,是沉兆洪的私生子。
沉時杰那晚沒睡,翻來覆去地琢磨這事,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灣仔。
他跟著阿光手底下的小弟混過幾回面熟,打聽人也方便,沒費什么勁就找到了陳安。
第一次見到陳安,是在一個堆滿舊家具和爛布料的倉庫里。少年穿著洗舊的t恤,蹲在角落翻貨單。他瘦得厲害,像是長年吃不飽飯,但神色安靜,眼睛極靜。
沉時杰沒出聲,只站在門口看了一眼,心里就有數(shù)了。
這小子,不像普通人。
不是說他特別,而是太沉得住氣,像個從縫隙里長大的東西,一眼望不穿底。
之后幾天他開始有意打聽,又從沉家宅子里的傭人嘴里問到稱呼他“少爺”,這下什么都明白了。
他連夜找了沉樂琪。
沉樂琪是他姐姐,他們往上還有一個哥哥沉時明。
沉家的小輩里,沉紀雯太高傲,沉時明是個死讀書的,他從小就只和沉樂琪親,兩人經(jīng)常在一起干些欺行霸市的爛事,他們的爸爸沉兆華對此頭疼不已。
沉樂琪不聰明,但脾氣沖。
自小寵著慣著,性格刁蠻,偏偏還特別仰慕沉紀雯,逢人便說將來要像堂姐一樣,穿旗袍坐頭位,成一方女王。
“一個不知道從哪來的野種,憑什么進沉家?還想跟堂姐爭?”她聽完氣得直跺腳。
沉時杰順水推舟,“你不動,他就一天天站穩(wěn)腳根了。等大伯哪天真的想扶他上來,到時候堂姐哭都來不及?!?/p>
沉樂琪咬著唇,眼圈發(fā)紅,“那你說怎么辦?”
“找人教他點規(guī)矩。”沉時杰摩拳擦掌,“小場面,不動刀,不傷筋骨,只是讓他知道,沉家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?!?/p>
幾天后,機會就來了。
那天是星期三,旺角有一場社團聚會,阿光過去了,留陳安獨自在灣仔處理幾車貨。沉時杰早就打聽好了時間,安排人堵在他回家的必經(jīng)之路上。
那是一條靠近海邊的廢棄倉庫小巷,兩側(cè)堆滿鐵皮與碎磚,夜色掩映下格外昏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