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296章 誰在替死人寫律（第2頁）

她盯著那八字良久，忽然低笑出聲，笑聲沙啞破碎，卻透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清醒。

“你說我欺師？”她抬手，用右手指尖蘸了心口涌出的血，在碑底空白處緩緩寫下——

“律若不能護(hù)人，不如一把火燒了。”

血字成形剎那，整座石碑猛然震顫！

裂紋自底部急速向上攀爬，宛如蛛網(wǎng)炸裂，石語的聲音從碑心深處咆哮而出，不再是先前那威嚴(yán)冷酷的審判之音，而是混雜著痛苦與崩潰的哀嚎：

“住手……住手??！我兒……我兒他也只是想進(jìn)城……凍餓交加……求門不開……我只是……只想讓他留下名字……留在碑上……哪怕一日也好……”

聲音戛然而止，仿佛被無形之手掐斷。

沈青梧瞳孔微縮。

她聽懂了。

嚴(yán)閣老當(dāng)年并非為了權(quán)勢執(zhí)迷律法，而是因幼子貧寒無籍，凍斃城門之外，連入葬名錄都不許。

他瘋魔般立此“心律陣”，只為讓天下賤籍之人，死后至少能留一名一字于碑上——可最終，這套體系卻被權(quán)貴篡改，成了鎮(zhèn)壓弱者的刑具，甚至以童骸熬油，維持碑靈不滅。

他的執(zhí)念，早已被扭曲。

他的律，早已變質(zhì)。

風(fēng)雪更大了，吹得她單薄宮裙獵獵作響，身形搖搖欲墜。

可她依舊站著，靠著碑，像一根不肯折的釘。

她緩緩拔起插在地上的金釵，銀焰纏繞其上，微微跳動，如同最后一點不肯熄滅的星火。

她凝視著碑心那枚象征“律核”的墨印，眼中不再有怒，只有一種近乎神性的平靜。

然后，她舉起金釵，朝著碑心，緩緩遞去。

不是對抗。

不是破壞。

而是——

審判。

她將金釵刺入碑心的剎那，銀焰如逆流之河，順著石紋暴涌而上。

那不是破壞，而是審判——以幽冥之律，審人間偽法；以亡者之痛，照生者之罪。

金釵觸核，整座石碑驟然僵凝，仿佛時間也為之停滯。

下一瞬，光影炸裂，千百重幻象在碑面流轉(zhuǎn)：駝背獨(dú)眼的骨研拖著鐵鉤穿行尸堆，孩童枯手從油鍋中伸出卻無人應(yīng)答；宮婢被釘于冷墻三日，血滴成冰，魂魄哭求不得超度；更有無數(shù)無名賤籍之人，凍斃街頭，曝尸荒野，連墳土都不配占一寸……

而最深處的那一幕，讓沈青梧瞳孔驟縮——

風(fēng)雪夜，城門外。

一個瘦弱童子蜷縮在朱紅宮墻之下，手指摳進(jìn)石縫，想再靠近一點那盞溫暖的宮燈。

守卒持刀立于高臺，冷聲喝令：“律令禁止私放，違者斬！”孩子嘴唇發(fā)紫，顫抖著舉起一塊木牌，上面歪歪扭扭刻著三個字：“嚴(yán)……承……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