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站起身,衣袍上的積雪簌簌滑落,未留一絲痕跡。
就在她轉(zhuǎn)身欲離廟而去時(shí)——
“吱呀”一聲,身后廟柱忽地滲出墨汁般的黑液,黏稠如血,緩緩流淌于地面,又自下而上攀爬、凝聚,勾勒出一個(gè)人形輪廓。
那身影似由未干畫卷拼湊而成,五官模糊不清,唯有雙目處兩點(diǎn)朱砂微亮,仿佛剛被畫筆點(diǎn)睛。
墨淵來了。
“你燒了紙上的律,”他開口,聲音像是毛筆尖刮過石碑,沙啞刺耳,帶著千年古卷腐朽的氣息,“可燒得盡人心寫的罪嗎?”
話音未落,他袖袍一揮,殘破墻壁驟然浮現(xiàn)幻象:
大雪封山,尸隊(duì)傾覆。
年輕的沈青梧跪在血泊中,手中還攥著半截趕尸鈴。
她的師父——那個(gè)曾教她畫符馭尸、護(hù)她十年如親子的男人——正跪在雪地里,額頭抵地,老淚縱橫。
火光照著他枯槁的臉,也照出他袖中那枚暗金色的契約印璽。
“青梧……”他喃喃,聲音顫抖,“你簽的契,本就是假的?!?/p>
畫面定格。
金釵墜地,發(fā)出一聲輕響,隨即緩緩升起,懸于她心口前,尖端滴下一滴血,無聲落入雪中,洇開如花。
沈青梧站在原地,呼吸未亂,心跳未促,可那一瞬,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(gè)雪夜——背叛的寒意穿透三世輪回,直刺骨髓。
但很快,她抬手,將金釵重新插回發(fā)髻,動(dòng)作平靜,甚至有些溫柔。
“你說人心藏罪?”她終于開口,聲音低啞卻不顫,“那就讓我一把火燒干凈。”
她邁步而出,踏碎門前積雪,朝著北方極寒之地走去。
風(fēng)雪再度咆哮,卻再也遮不住她腳下延伸而出的那一道銀焰軌跡——那是以命為薪、逆命而行的冥途開端。
數(shù)日后,她抵達(dá)北境邊緣一處斷崖。
崖壁裂隙深處,隱現(xiàn)幽藍(lán)寒光。
她走近,只見洞口巖壁之上,赫然嵌著一塊殘碑,表面布滿裂痕,仿佛曾遭重?fù)簟?/p>
碑上四字,刻痕深峻——
祭判勿入。
她伸手撫上碑面,指尖微顫。
剎那間,石體震顫,一道蒼老嘶啞的聲音自裂縫中擠出,如同來自地底深處的哀鳴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