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簽了契?!?/p>
沈青梧瞳孔微縮,隨即釋然一笑。
原來最深的牢籠,從來不是別人所筑,而是自己親手寫下的人命。
她明白了——千契姑之所以能操控萬契,正因?yàn)樗斜慌壑?,都曾在絕望中簽下那份“順命之約”。
他們信了那句話:“你不配存在?!庇谑亲栽改ㄈッ?,淪為無名之奴。
但只要有人還記得“我是誰”,這張網(wǎng),就不完整。
現(xiàn)實(shí)重歸。
她猛然睜眼,通冥臺(tái)下夜風(fēng)呼嘯,殘?jiān)氯玢^。
她依舊站著,雙耳纏布已被滲出的鮮血浸透,暗紅斑駁。
燼瞳守在一旁,影中承罪碑隱隱震動(dòng),急問:“如何?可破其契?”
沈青梧沒有立刻回答。
她緩緩抬起手,指尖輕觸耳畔布條,一層層解下。
血污滑落,露出一雙眸子——赤紅如焚,似有銀焰在瞳底流轉(zhuǎn)不息,映照出陰陽交匯的痕跡。
她終于開口,聲音沙啞卻鋒利如刃:
“我知道怎么斷契了?!?/p>
燼瞳一震:“如何斷?”
“不是撕紙?!彼鲙X方向,那里黑云壓境,仿佛藏著一座即將蘇醒的陰府,“是讓她自己不想寫?!?/p>
燼瞳怔?。骸澳瓌?dòng)搖她的執(zhí)念?”
“人心之影看得真切。”沈青梧冷笑,“她寫盡天下,只為聽一句‘你是真的’??扇裟且宦曈肋h(yuǎn)不會(huì)來呢?若她終于明白——哪怕寫盡蒼生,也換不來一個(gè)真心喚她名字的人呢?”
她抬手撫過鬢角,發(fā)絲輕揚(yáng),似已預(yù)見明日之局。
“明日朔日,我要當(dāng)眾剪她的筆?!?/p>
燼瞳沉默片刻,終是低頭,聲音低沉而沉重:“那……您的頭發(fā),怕是又要少一寸?!?/p>
風(fēng)起,吹動(dòng)她殘破的衣袖與未干的血痕。
而在遙遠(yuǎn)的西嶺深處,邊墻之上,一座由白骨與黃紙壘成的祭壇悄然成型。
千契姑盤坐中央,周身纏繞三百金絲,每一根都深深沒入一名契奴的心口,隨心跳微微顫動(dòng)。
她十指斷裂處,緩緩伸出泛著陳舊血漬的黃紙卷軸,像是無聲宣誓——
這一日,她要重寫生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