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青梧靜靜看著,唇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原來人人都背火。
只是有的燒得熾烈,被天下共睹;有的藏于暗處,連自己都不愿承認(rèn)。
而更可怕的,是那些本該焚燒成灰的罪,卻被權(quán)力裹上金箔,供于廟堂之上,稱之為“功”。
她忽然想起蕭玄策。
那日皇陵雨后,她以照罪視界掃過宮墻,竟見他頭頂那團(tuán)曾如烈陽般灼目的罪火——屠戮兄弟、逼死母妃、鎮(zhèn)壓言官、血洗舊黨——竟有一線,緩緩熄滅。
為什么?
是因?yàn)榛舫恋南??還是因?yàn)樗K于聽見了那些不該被遺忘的聲音?
正思索間,殿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,幾乎融于夜風(fēng)。
她睜眼,照罪視界未收。
檐下,一道黑影佇立,披著玄色大氅,未帶儀仗,亦無通傳。
唯有腰間一枚龍首玉佩,在月光下泛著冷光。
蕭玄策來了。
他望著她,目光穿透寂靜,“朕夢見邊關(guān)雪地?!?/p>
沈青梧不動,只淡淡回視。
“九千人跪著,喊‘忠唐不叛’。”他聲音低沉,抬手按住心口,眉峰微蹙,“醒來時(shí),這里像被人剜了一刀?!?/p>
殿內(nèi)燭火輕輕晃動。
她沒有回答,而是悄然開啟照罪視界。
在他背影上方,那團(tuán)曾濃烈如日的罪火,此刻竟裂開一線,灰燼之中,似有嫩芽鉆出,微弱卻執(zhí)拗地生長著——就像那張命紙殘片上的“死”字邊緣爬出的綠痕。
她冷笑:“你夢見他們,是因?yàn)樗麄兊幕鹂鞜炅??!?/p>
蕭玄策眸光一凝。
“可你的火呢?”她直視他雙眼,聲音輕如耳語,卻字字如刃,“還打算點(diǎn)多久?”
風(fēng)穿廊而過,吹動兩人衣袂。
良久,他忽而低笑:“你在怕什么?怕朕也開始贖罪?”
“我不是怕?!彼従徴酒?,指尖撫過琉璃盞,“我是好奇——當(dāng)一把刀開始懺悔,它是想放下屠戮,還是……換一種方式繼續(xù)割喉?”
他沉默。
遠(yuǎn)處更鼓敲響三聲,夜已深。
他轉(zhuǎn)身欲走,卻又頓步,“明日,察夢司呈報(bào)新錄紙人夢兆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