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外寂靜無聲,但她在黑暗中看見了——紙娘提著燈籠,從回廊盡頭飄來,手中捧著一疊黃麻紙,上面密密麻麻記著近三個月所有服用安神膏的宮人名單;旗鬼蹲在屋脊上,肩頭落滿雪,雙眼幽綠如磷火,正冷冷掃視四方。
“查清楚了。”她輕聲道,“藥出自御醫(yī)院,經(jīng)手者是劉太醫(yī),但他只是個傀儡。真正配藥的人……是脂火?!?/p>
那個面無表情的老匠人,專取魂心為藥,據(jù)說曾活剝九十九名童男女的心頭精魄,只為煉出一顆“無淚丹”。
沈青梧將金釵從袖中取出,輕輕一彈,一枚小小的丹丸滾落掌心——正是她方才佯裝吞下的那顆“凈心丹”。
她沒有吃,她只是讓它觸碰了自己的氣息,留下印記。
“去?!彼龑﹂]目童殘念下令,“潛入地宮,盯著九柱。我要知道每一根‘心核’何時震動,誰在獻祭,又為何獻祭。”
那團模糊的魂影點頭,身形如煙消散。
她轉(zhuǎn)身步入內(nèi)室,取出血硯,重新鋪開素絹。
這一次,她不再畫破陣之圖,而是逆向推演——如何利用“九欲歸爐陣”的規(guī)則,反客為主?
如何讓本該焚燒她的火,反過來燒穿陰爐宗的根基?
她提筆,寫下三個字:蕭玄策。
筆尖頓住。
這個人,多疑冷酷,掌控欲極強,絕不會容忍有超越他認知的力量存在于宮中。
而眼下,陰爐宗動用御醫(yī)院、滲透后宮、操控皇子心智……早已觸及他的底線。
她不是不知道風險。
引帝王入局,如同與虎謀皮。
可如今,她已無退路。
要么在除夕子時被煉成灰燼,成為“無欲金丹”的最后一味藥引;
要么——把這場大火,燒到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地方。
她磨墨,寫信,字字如刀刻:
“陛下若不信宮中有鬼,請查御醫(yī)院庫房第三格暗匣,內(nèi)藏‘欲心核’十七枚,皆標注編號與服用者姓名。其中一枚,標為‘仁孝補劑’,服用者:三皇子?!?/p>
信封好,她喚來一只紙鶴,以血點睛,放飛夜空。
做完這一切,她靜坐良久。
然后,緩緩解開衣領(lǐng),在左胸心口處,貼上那片冰冷的玉鎖碎片。
肌膚相觸剎那,一股劇痛貫穿四肢百骸——那是前世枉死時的怨氣,是地府契約烙印的代價,也是她唯一能承受的“火種”。
她閉眼低語,聲如冥判:
“既然你要我的火……”
“那我就給你一場,燒穿地獄的火?!?/p>
窗外風雪更急。
她站起身,走向殿門,身影融入黑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