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被權力碾碎的史官,用畢生信念煉成了“言即現(xiàn)實”的邪律。
他看不見,聽不見,卻能以心為筆,以天下信以為真的謊言為墨,書寫足以扭曲命運的“影詔”。
而那個每代只選一人的“小錄”——那孩子根本不是祭童,是筆奴。
活生生的心頭血,日夜供奉那支虛筆,寫下的每一個字,都是以命為引,撬動人心對“真實”的認知。
難怪火焚不滅,刀斬不斷。
因為真正的武器,從來不是詔書本身,而是眾人相信它為真。
她忽然笑了,嘴角溢出血絲。
荒謬嗎?
不。
這才是最可怕的權謀——當語言可以吞噬事實,當謊言成為律法,連地府的判官,也會被世人定義為妖。
但她還有一步棋。
強撐起身,她顫抖的手指將血硯小心翼翼封入一支舊金釵中。
那硯臺仍在微微震顫,內里囚禁的“言蟲”尚未完全鎮(zhèn)壓。
她喚來閉目童——那個天生無瞳、卻能通幽見魂的小宮女。
“送去御前。”她聲音沙啞,字字如刀,“告訴陛下,若他再焚詔,不如問它——怕什么?!?/p>
閉目童跪地接過,轉身隱入夜色。
沈青梧緩緩躺回榻上,冷汗浸透重衣。她知道,這一招是賭。
賭蕭玄策尚存一絲對“真相”的執(zhí)念,賭他對自己的懷疑還未徹底壓倒理智,更賭那支血硯,能在皇帝面前照出影詔的本相。
一夜未眠。
翌日清晨,內閣突傳異象。
一名老學士捧詔宣讀,忽而狂笑不止,雙目暴凸,竟用指甲狠狠撕扯自己眼皮,嘶吼如獸:“我看見了!字在吃人!它們在爬!在啃我的骨頭!啊——誰來燒了它!燒了這紙!”
滿堂驚亂,詔書落地,無人敢拾。
而千里之外,荒山古廟深處,墨虛子立于千卷影詔之間。
他雙目空洞,手中虛筆蘸著虛空之墨,緩緩寫下新詔:
“沈氏不死,大胤必亡?!?/p>
燭火熄滅,唯有筆尖劃過虛紙的沙沙聲,如萬魂低語。
他嘴角微揚,無聲冷笑。
“你說你是判官?你不過是個……無史之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