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視野驟然一黑。
幻境降臨。
他看見自己幼時在御花園奔跑,陽光明媚,笑聲清脆。
一名乳母抱著另一個孩子走來,柔聲道:“小太子,該去治病了?!蹦呛⒆踊仡^看了他一眼,眼中全是依戀。
可下一幕,地宮深處,鐵門開啟。
那個孩子被綁在石臺上,胸口插下第一枚魂釘,凄厲哭喊撕心裂肺。
賬冊翻開,朱批赫然:【奉先帝諭,以九陰童魂鎮(zhèn)帝王煞,保國運(yùn)昌隆?!?/p>
多年后,他登基為帝,偶然翻閱密檔,才知真相。
怒極之下斬殺乳母與太醫(yī),卻發(fā)現(xiàn)所有人皆言:“此令出自先帝親授,無人敢違。”
幻境再轉(zhuǎn)。
九具紙?jiān)紘蝗?,面朝中央的龍椅,低聲呢喃?/p>
“皇帝哥哥,疼嗎?”
“我們更疼?!?/p>
“你說你是天子,可誰又是我們的天?”
“你不知道我們在黑暗里哭了多久……”
“現(xiàn)在,輪到你聽了。”
蕭玄策渾身劇震,額頭冷汗涔涔而下,膝蓋竟不由自主彎了半寸。
他第一次,在一個女人面前,露出了動搖的神色。
眼前幻象破碎,他踉蹌后退一步,呼吸粗重,目光死死盯住沈青梧。
而她,已幾乎站立不住。
左手三指盡數(shù)發(fā)黑,皮肉萎縮如枯枝,黑絲正沿著手臂迅速上爬。
她臉色灰敗,氣息微弱,全憑一口執(zhí)念支撐。
但她已無力點(diǎn)燃冥途。地庫之中,死寂如淵。
沈青梧的呼吸幾乎不可聞,左手三指早已化作焦炭般的黑枝,皮肉萎縮至肘部,黑氣如毒蛇般沿血脈攀爬。
她倚靠著殘破的人皮棺,唇角血沫不斷溢出,眼神卻依舊清明——像是一盞將熄未熄的鬼火,在絕境中執(zhí)拗地燃燒著最后一點(diǎn)意志。
指尖微顫,金釵輕抵心口舊疤——那里曾被烙下“判”字封印,如今血痕皸裂,滲出暗紅。
她咬牙,用盡最后一絲力氣,狠狠劃下。
血光迸濺,一道猩紅符紋自胸口蔓延而出,與地上逆流的赦文交相輝映。
剎那間,陰風(fēng)驟起,九具紙?jiān)甲运拿娓‖F(xiàn),身形虛渺,面容稚嫩,卻齊齊跪地,無聲叩首。
祭判殘念站在最前,小小身影仰望著她,枯手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角,聲音細(xì)若游絲,卻穿透魂海:“判官……輪到我們送你一程了。”
那一瞬,沈青梧眼底終于泛起一絲溫?zé)帷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