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飲鴆止渴的囚籠。
當夜,她披衣起身,不顧身體虛弱,悄然潛入太醫(yī)院密檔房。
塵封多年的《御體脈案》藏于鐵柜深處,唯有掌印與命格相符者方可開啟。
她割破指尖,將血按上鎖扣——判官之血,通幽達冥,竟讓禁制微微震顫,繼而開啟。
一頁殘卷靜靜躺在最底層。
“命火疫發(fā),須活祭通幽者一人,引魂續(xù)燈。”
字跡斑駁,墨色泛黑,像是用怨氣寫就。
她冷笑,指尖輕顫。
通幽者?不就是她么。
能見陰魂,能啟冥途,能審判亡者——這樣的人,千百年難出一個。
而此刻,恰好有一個重傷未愈的昭儀,躺在紫禁城最偏僻的角落,等著被人獻祭。
她將殘頁投入燭火。
火焰騰起剎那,灰燼中竟浮現(xiàn)一行未燃盡的小字,如蟲蟻爬行:
“燈滅時,帝隕;燈燃時,民殤?!?/p>
她盯著那行字,久久未語。
原來如此。
這從來不是一個誰對誰錯的局。
這是一個建立在萬千冤魂之上的王朝,用忠誠與犧牲編織的謊言。
帝王以為自己掌控一切,實則不過是另一盞被點燃的燈。
百姓以為太平盛世,殊不知腳下土地早被怨血浸透。
她忽然笑了,笑得凄厲而清醒。
既然天地不公,因果顛倒,那她便做那斬斷命線之人。
哪怕魂飛魄散,也要讓這盞吃人的燈,照出它真正的代價。
她轉(zhuǎn)身離去,步履蹣跚,卻異常堅定。
回到昭儀殿,風從窗縫鉆入,吹得帷幔輕晃。
她立于案前,凝視香爐中最后一縷青煙消散。
片刻后,她低聲開口,聲音沙啞如銹刃磨石:
“去皇陵廢墟,取主燈殘片來。”沈青梧回到昭儀殿時,夜風正卷著枯葉撲向窗欞,像無數(shù)亡魂在叩門。
她倚在案前,指尖仍殘留著那頁殘卷焚盡后的余溫。
焰瞳的灰燼尚未冷卻,便已浮現(xiàn)出一行微光:“你燒了燈……可火種還在?!甭曇羧缃z如縷,仿佛從地底深處爬出,帶著三百年的怨與執(zhí),纏上她的耳膜。
她沒有回答,只是靜靜凝視著手中的主燈殘片——那是影七冒死從皇陵廢墟中挖出的遺物,半截焦骨嵌在黑鐵基座里,表面布滿裂痕,卻仍有極細微的熱意,在觸碰她掌心的瞬間微微震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