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不再是陰冷的地宮,而是一片荒蕪沙場。
狂風(fēng)卷著黃沙呼嘯而過,焦土之上尸骸堆積如山,斷裂的刀槍插在泥中,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。
一面殘破戰(zhàn)旗斜插在尸堆頂端,旗面已褪色成灰白,依稀可見“鎮(zhèn)北”二字。
謝昭就站在這片廢墟中央。
他一身黑甲未損,面容依舊英挺,只是眉心那道黑紋如今已蔓延至額角,隱隱跳動,如同活物。
當他看清四周景象時,瞳孔驟然收縮,腳步不自覺后退半步。
“這是……哪里?”
“你忘了嗎?”沈青梧的聲音從火焰中傳來,清冷如霜,卻帶著審判般的重量,“鎮(zhèn)北關(guān)外三十里,七百三十二將士埋骨之地。他們?yōu)槟銢_鋒陷陣,血染黃沙,死后卻被你以‘鎮(zhèn)魂契’鎖住神識,不得輪回,只為等你一聲令下,再度執(zhí)戈而起?!?/p>
她抬手一揮,冥途之力轟然爆發(fā)。
十一道虛影自沙場各處浮現(xiàn)——那是曾經(jīng)追隨謝昭戰(zhàn)死的鎮(zhèn)魂軍殘魂!
斷臂老兵拄刀而立,右袖空蕩,臉上滿是風(fēng)霜與怒意;少年兵卒蜷縮在尸堆旁,懷中緊抱著一封燒焦的家書,口中喃喃喚著“娘”;還有那個提燈的女人,素衣如雪,燈籠微弱,照亮腳下層層疊疊的枯骨。
她是“紙娘”,生前為夫守節(jié),死后仍執(zhí)一盞燈,在夢中尋他千年。
他們出現(xiàn)的那一刻,整個幻境都陷入了死寂。
沈青梧環(huán)視諸魂,聲音不高,卻穿透風(fēng)沙,字字如釘:
“你們聽好——今夜,我不代天罰,不憑私恨。我只問一句:你們愿隨謝昭再起兵戈,重入殺劫,永墮冥途,不得安息嗎?”
風(fēng)止,沙停。
十一道身影靜默佇立,仿佛時間凍結(jié)。
忽然,那斷臂老兵抬起頭,眼中燃起赤紅怒焰,嘶吼道:“我們不愿再戰(zhàn)!我們要安息!”
“我們不愿再戰(zhàn)!”少年兵卒抱著家書,淚流滿面,“我想回家……我想投胎!”
“我要他放下戰(zhàn)旗!”紙娘舉燈指向謝昭,聲音凄厲,“你還記得我嗎?你說過,凱旋便歸來!可你現(xiàn)在,連魂都不肯放過!”
一聲聲怒吼接連炸響,如同驚雷滾過沙場。
十一位鎮(zhèn)魂軍殘魂齊齊轉(zhuǎn)身,面向謝昭,目光中不再有忠誠,只有被欺騙、被囚禁的滔天怨憤!
謝昭踉蹌后退,臉色鐵青,手中戰(zhàn)旗劇烈震顫。
他猛地抬頭,死死盯住火焰中的沈青梧,眼中翻涌著難以置信與暴怒。
“你竟敢動搖他們的忠心!”謝昭踉蹌后退,戰(zhàn)旗脫手,重重砸入焦土,濺起一縷幽灰塵煙。
他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那一片怒目而視的舊部,仿佛被千軍萬馬背棄于絕境沙場。
“你竟敢動搖他們的忠心!”他嘶吼,聲音裂如砂石摩擦,魂體因震怒劇烈波動,眉心黑紋猛然暴漲,幾乎覆住整張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