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枚骨符微微震顫,仿佛感應(yīng)到了記憶的蘇醒。
每一枚都曾是一個將軍、一位統(tǒng)帥、一支部隊的魂核,被煉成符,鎮(zhèn)于地宮,永世不得輪回。
他們的名字早已被史書抹去,只留下“叛將”二字,供后人唾罵。
可他們從未叛國。
他們只是,不聽話了。
“紙娘”悄然走近,身影如煙,手中捧著一疊燒紙人,指尖輕顫。
她低聲道:“我夫……也曾是鎮(zhèn)魂之一。他守南疆十一年,破敵三十七陣,最后卻因一句‘擁兵自重’,被召入京,賜毒酒?!?/p>
她抬起頭,眼中無淚,唯有死寂:“他臨死前說……若有來世,寧做野鬼,不為奴仆?!?/p>
她將紙人輕輕放入冥途光圈之中。
剎那間,紙人無火自燃,化作點點微光,如螢飛舞,緩緩融入其中一枚骨符。
那枚骨符忽然泛出一絲暖光,不再是陰冷的幽藍,而是近乎人間燈火的橙黃。
一個極輕、極遠的聲音,從符中傳出,像是風吹過荒墳,又像故人低語——
“判官……放我們……自由?!?/p>
沈青梧呼吸一滯。
她掌中金紋微微顫抖,心口冰裂紋第四道仍在緩緩裂開,第五道已現(xiàn)裂痕邊緣。
每一道,都是她與地府契約的代價,是她審判亡魂時所承受的反噬。
可此刻,那痛楚竟不如心頭沉重。
她曾以為,自己是審判者,是掌控者,是執(zhí)契之人。
可如今她才看清——
她所簽下的每一道“主仆契”,不過是皇權(quán)輪回的另一種延續(xù)。
她用冥途之力束縛亡魂,正如先帝用鎮(zhèn)魂令鎖住忠烈。
她以為自己在替天行道,實則……也在成為規(guī)則的一部分。
謝昭抬起頭,魂體雖被契律鎖鏈貫穿,眉心黑紋劇烈閃爍,可他的眼神卻清明如初。
“沈青梧,”他聲音沙啞,卻不再卑微,“你與我,本無主仆之分。你我皆是……被規(guī)則囚禁的人?!?/p>
沈青梧閉上眼。
識海中,“叛”字仍在燃燒,契約扭曲,心訣將破。
她若強行鎮(zhèn)壓,謝昭魂飛魄散,十二鎮(zhèn)魂永世不得解脫。
她若放任,冥途失控,反噬將至,她必死無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