紅線微顫,竟似有靈,仿佛知道終結(jié)將至。
她冷笑。
“你執(zhí)念深重,以為借他人之命,便可永駐青春?”她聲音冷得能凍結(jié)三途河,“可你忘了,所有竊來的夢,終要還。”
剪落。
“咔——”
一聲清響,響徹陰陽。
整件九重霞衣轟然自燃,火焰呈幽青色,非陽火,乃冥途引渡之業(yè)火。
烈焰升騰中,百名線奴緩緩抬頭,殘破的魂體在火光中漸漸完整,發(fā)絲垂落,眼眸清明。
她們最后一次望向沈青梧,齊齊跪地,聲音如潮:
“謝判官!”
隨即,百魂化作流光,沖天而去,直奔幽冥歸途。
那一瞬,天地似有低語,仿佛地府某處,黃冊輕翻,一筆舊債,終得勾銷。
織機(jī)深處,千線婆雙膝重重砸地,枯手死死抓著斷裂的絲線,喉嚨里擠出非人的哀嚎:“我的藝……斷了……我的線……我的魂……我的杰作——?dú)Я?!?/p>
她仰頭,盲眼淌出血淚:“判官……你不懂……織魂,是永恒的藝術(shù)……你斬的不是線,是你自己的命!”
沈青梧不答。
她站在燃燒的織機(jī)中央,黑發(fā)如雪紛飛,每落一縷,便有一絲陽壽被冥途反噬抽走。
心口冰裂紋卻在此刻悄然蠕動(dòng)——第四道裂痕邊緣,竟泛起極淡的金光,緩緩閉合,仿佛被某種古老力量修補(bǔ)。
她低頭,看向掌心契約烙印。
“承”字依舊漆黑如墨,可其邊緣,竟浮現(xiàn)出一個(gè)虛幻的“斷”字輪廓,如影隨形,似在回應(yīng)她今日之舉——她斬的不只是因果,更是契約本身的枷鎖。
風(fēng)起,火熄。
殘灰如蝶,飄散于夜空。
沈青梧緩緩收劍,唇角滲血,卻勾起一抹極冷的笑。
蘇婕妤……也遠(yuǎn)未終結(jié)。
翌日清晨,尚衣局焦土未清,錦霞閣卻已傳來急促的敲擊聲——
木槌撞擊織機(jī),一聲,又一聲,執(zhí)拗地響在死寂的宮苑深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