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氏后退兩步,后腰撞在井欄上。
記憶突然像被撕開的錦緞——她看見自己攥著春桃的手腕,看見春桃手里攥著那本記了她貪墨月例銀的賬冊,看見春桃哭著說"求姑姑饒命,奴婢什么都沒看見",看見自己反手抽了春桃一巴掌,看見春桃踉蹌著撞在井沿,看見自己咬著牙推了那把。。。。。。
"不是我!"她癱坐在地,指甲摳進青苔里,"是她該死!
她翻我的賬冊,她要告訴惠貴人!
我只是。。。。。。只是自保!"
井邊的春桃突然消失了。
吳氏抬頭,看見自己站在井邊——是三日前的自己,穿著月白纏枝蓮的褙子,臉上還帶著方才在佛堂燒香時的虔誠。
那"自己"轉(zhuǎn)頭沖她笑,笑容里全是森然:"吳氏,你推她下去時,手震得有多麻?"
"不。。。。。。不!"吳氏捂住耳朵,指甲在耳后抓出血痕,"是她先。。。。。。"
"是我推的!"那個"自己"突然尖叫,聲音像被踩碎的瓦片,"我推她下去,我把賬冊塞她懷里,我在井里壓了三塊石頭!
她沉得很快,很快。。。。。。"
沈青梧喉間一甜,一口血噴在井沿。
她抹了把嘴角的血,指尖顫抖著摸向衣襟里的陰玉片——玉片表面浮起細密的波紋,吳氏的囈語正順著紋路往玉片里鉆:"銀子藏在夾墻。。。。。。符紙是驅(qū)邪用的。。。。。。她不該翻賬。。。。。。我推她下去。。。。。。對,是我推的!"
"夠了。"她咬著牙扯斷冥途連接,幽藍紋路"唰"地縮回井中,審判之門"砰"地閉合。
月光重新變得清亮,可她看東西還是重影——陽氣被抽得太狠,連呼吸都帶著刺啦刺啦的疼。
"周硯。"她低喚一聲,聲音像破了的銅鑼。
墻角的陰影里走出個人來,是個穿青布直裰的年輕男子,眉峰緊擰著,雙手下意識去摸腰間的鐵牌——那是御前暗查司小吏的憑證。"沈才人,這深更半夜。。。。。。"
"三日后,內(nèi)務(wù)府會有人發(fā)狂自語。"沈青梧把陰玉片塞進他手里,玉片觸到他掌心的瞬間,他猛地一顫,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,"你去錄下,或許能升一級。"
周硯盯著掌心里的陰玉片,借著月光,他看見玉片表面浮著淡灰色的影子,像個人在尖叫。
他喉結(jié)動了動:"這是。。。。。。"
"暗查司不是專錄夢中吐真言么?"沈青梧扯出個冷笑,血珠順著下巴滴在青石板上,"你當那些瘋話都是巧合?"
周硯的手指慢慢蜷起來,把陰玉片攥進掌心。
他想起上個月查吳氏貪墨案時,被吳氏串通掌事太監(jiān)打了二十廷杖;想起吳氏在他傷口上撒鹽時說的"小吏也配查我";想起春桃出事前一晚,曾偷偷往他懷里塞過半塊月餅——那是他在宮里吃過最甜的月餅。
"我信。"他突然說,聲音輕得像嘆息,可眼里卻燒著團火,"沈才人要的,是鐵證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