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咯吱
——
咯吱”
的聲響,每一下都像是踩在緊繃的神經上。
林泰正靠著槍托打盹,眼皮重得像掛了鉛。連日的戰(zhàn)斗讓他幾乎睜不開眼,睫毛上掛著的冰碴隨著每一次微弱的呼吸輕輕顫動,鼻腔里呼出的白氣剛飄出來,就被寒風凍成了細小的冰晶,落在衣領上堆積起來。突然,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,那腳步慌亂得幾乎踩空,帶著一種不祥的緊迫,瞬間將他從混沌中驚醒。
通信兵半跪在雪地里,膝蓋陷進沒過腳踝的積雪中,冰冷的雪水瞬間浸透了褲腿。
他的臉色比天邊的晨光還要蒼白,顴骨上凍出的兩團紅印顯得格外刺眼,凍得發(fā)紫的嘴唇哆嗦著,連說話都帶著牙齒打顫的聲音:“林班長!側翼陣地……
被突破了!”
他的聲音像被寒風撕裂,每一個字都裹著難以掩飾的慌亂,“敵人從西側包抄過來,黑壓壓的一片,我們……
我們可能要被合圍了!”
說著,他顫抖著遞過來一張折疊的命令紙。紙邊緣被夜里的嚴寒凍得發(fā)脆,指尖一碰就掉下來細小的紙渣,上面的字跡是用鉛筆寫的,潦草得幾乎連筆,卻透著不容置疑的緊急
——“立即交替掩護,撤往最后一道鐵路路基防線,務必守住退路!”
林泰的指尖觸到紙頁時,只覺得一陣冰涼,像摸到了一塊剛從雪地里挖出來的石頭。
林泰的心猛地一沉,像是被一桶冰水從頭頂澆透,連骨髓都透著寒意。
側翼陣地是他們的左翼屏障,就像盾牌的骨架,一旦失守,整個前沿陣地就成了暴露在敵人火力下的孤島,連撤退的后路都可能被截斷。
他猛地抬頭望向西側,順著通信兵指的方向,隱約能看到遠處的山脊線上,有無數(shù)個黑色的人影在雪地里移動,像一群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野獸。
更遠處,還夾雜著迫擊炮發(fā)射時的橙紅色火光,那火光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格外刺眼,一閃一閃的,像死神瞇起的眼睛,正死死盯著這片即將淪陷的陣地。
“通知下去!”
林泰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,卻帶著不容動搖的堅定。
他知道此刻自己絕不能慌
——
一旦指揮官亂了陣腳,整個隊伍都會變成待宰的羔羊,“按三班、一班、二班的順序交替撤退,傷員優(yōu)先!
把能帶走的武器都帶上,機槍和彈藥箱扛緊了,別給敵人留下半點東西!”
命令很快通過嘶吼和手勢傳遍戰(zhàn)壕。戰(zhàn)士們拖著疲憊到極致的身軀起身,有的剛站起來就晃了晃,趕緊扶住身邊的沙袋才穩(wěn)?。?/p>
有的還在不停地揉著凍僵的手指,指關節(jié)早已腫得像發(fā)面饅頭,連握槍都要費很大力氣;還有的蹲在地上,小心翼翼地扶起受傷的戰(zhàn)友,將他們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,眼神里滿是疲憊,卻又藏著一絲不敢流露的不安。
林泰轉身幫身邊的老兵王勇扛起機槍。那挺重機槍足有三十多斤,槍身還殘留著之前射擊的余溫,卻壓得他肩膀一陣發(fā)酸。
他的后背剛被刀劃傷不久,繃帶早已被血水浸透,此刻一用力,傷口像被撕裂般疼,一股熱流順著脊椎往下淌,很快又被寒風凍成了硬塊,黏在衣服上又冷又硬。